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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于 张珺 初三的时候，学习任务很繁重，于是妈妈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吃店订餐，她怕我在学校吃饭要费时间排队。 小吃部的老板兼大厨姓于，别人都称他老于，该怎么说他呢？他是个业余艺术家，好像还是旅顺有关艺术的民间组织的骨干。他对画画、根雕和烹饪都有研究，差点忘了，他还有个绝活—吹鱼。 一进他的店，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左手侧满墙的鱼。这些鱼都鼓胀着肚子，眼睛瞪得很大。老于把洗好的鱼剥皮，当然，这需要极精细的手工，鱼皮可不能破损，再将小气球塞进鱼腹，慢慢吹起来，再把口封好，粘上橡胶的鱼眼，一个小鱼才算完成。按老于的话说，这很费劲，做一个要一天。不仅如此，他还要把它们串成一行行地挂在墙上，由此也引来了不少馋嘴的小飞虫。“鱼帘”是老于店里的特色，新客老客没有不啧啧称奇的。老于店旁是动迁办，那里有一个阿姨是他的同学兼朋友，她很喜欢老于作的小鱼，偶尔会要走一串送给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老于总是爽朗的笑着，背手腆着仿佛孕妇的肚子踱到店门口，挑拣一串最完美的鱼摘下来送给那个阿姨，末了还不忘像领导人地把手一挥：“常来啊！”倘若有较悠闲的食客，看了这情景，就开玩笑地边吃边嚷：“老于，做一串花不少工夫吧，也不要点儿钱。”老于顿顿脚，以一口浓重的海蛎子味口音答：“要什么钱，拿着玩呗”。食客们“哦哦”地回应，起哄说：“这是女同学呀，要是男同学，你要不死他的钱”。老于就故作潇洒的拂着他的秃脑门，憨笑着粗声大气地答：“那可不？”老于也乐意收集样子怪的鱼，做好了连成串挂起来，他店里的那面墙上，可以说是水族馆的一角呢！ 老于爱捡、要烂树根，样子越难看，他越欢喜，像个孩子得了玩具小车一般地高兴。都说朽木不可雕也，可一截截破根腐须到了他这，立刻活了。他店里就有一个刷着光亮油漆的多孔根雕笔筒，一个个洞附着像商店里卖的转运球的未成型体。那上面插着毛笔、油笔、卷着的宣纸，有时放上几张账单，据说店的后院还有老于更优秀的作品和更特别的烂树根，可惜我没有去看过。 说到宣纸，就不能不谈到老于的中国画技艺。我看过他的两幅画马的作品，都是画在餐巾纸上，有时在那台好像从来不用的旧电风扇上挂着，我不懂画，可也看得出这画毕竟有些分量。心情好的时候，老与会拿出他的力作或新作给食客们看，有人赞许的话，他就似乎很得意地吹口哨，好一阵子才把画收回去。老于店的斜对过是交通队的所在地，交警常光顾这里轮流请客，随便聊聊。有一次，老于拿他的画给大家看，是几片荷叶，都是墨色的，看起来很有诗情，交通队的酒囊们带着半醉的神情嘻嘻哈哈戏虐到：“老于，你他妈的画的什么玩意儿啊，黑不溜秋的”.老于有些失落地扁扁嘴：“你们懂什么，不懂别糟蹋”。酒囊们当然不会把此话当成认真的看，但我一直在想，当时老于是真生气呢还是假生气呢？ 老于做的菜很好吃。虽说很家常，但透着股纯朴劲。他的招牌菜是大肉骨头炖粉条白菜，是用汤碗盛的，总是满满一碗，快溢出来了， 汤总是很多，菜比汤还要多，骨头上的肉也很多。这道菜总给人一种怎么吃也吃不完的感觉。做这个菜费火一定特别多，因为老于一贯把肉做得很烂，咬起来毫不费力。正因为如此，这菜上方才总飘着诱人垂涎的肉香，馋虫勾起来了，吃起来便很好。老于经常忘记放盐，食客们反映情况时，他就会连连抱歉，并答应下次一定放进，愧色通常会在他脸上停留很长时间。 中考前两三个月，一个初一学生也在这里订了餐。他是个瘦弱但看起来十分鬼机灵的男孩子，挑食，而且饭量小得可怜，每天中午都是用筷子一点点地夹几根菜、几粒饭，吃了五分之二左右就不再吃了。老于不止一次劝他：“要长高，要学习，吃这么点饭怎么行。”小男孩非常不以为然，老于经常问他爱不爱吃这吃那，炒菜变得花样很多，主食也常更新。后来小男孩吃饭渐渐多了，也不像从前那样挑食，老于的唠叨才少了，笑容也多起来。老于这样说：“人家爹妈花了钱，还信任咱们，咱们怎么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呢？说什么也要让孩子吃好。” 中考前一天，我也是在老于店里吃饭，他特意给我煮了盘饺子，黄花鱼馅的，一点儿刺都没有。饺子很精致小巧，绿韭菜可以透出颜色，让人喜爱。我一边吃，老于就坐在另一张桌子旁说：“怎么样，好不好吃？明天好好考啊。”那天的饺子很好吃，我吃了很多。我离开时，老于又向我挥挥手，好像领导人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明天好好考啊！啊！” 从那天起，我再没去老于那里吃饭，偶尔路过他店前的门口，也没有拐过去看看老于。有一次，我看到他在店门口和人大声说着话，他背朝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和他打招呼。我也确实不知道我们算是陌生人还是熟人。老于总爱在生意少时伏在桌边看报，看着看着就打起呼噜--睡了。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爱犯困呢？他是不是还经常集烂树根、画画、吹怪鱼呢？他是不是还忘记在菜中放盐，还爱叨唠那个现在该上初二的男孩子呢？ 不知怎的，与老于不相见已三个月有余了，现在却突然想起他来。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191bb7885ef7ba0d4a733be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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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