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经典段落摘选

2023-02-07 10:30:20   第一文档网     [ 字体: ] [ 阅读: ] [ 文档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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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经典段落摘选



昆明的茶馆计账的方法有点特别:瓜子、花生,都是一个价钱,按碟算。喝完了茶,“收茶钱!”堂倌走过来,数一数碟子,就报出个钱数。我们的同学有时临窗饮茶,嗑完一碟瓜子,随手把铁皮碟往外一扔,pia——”,碟子就落进了水里。堂倌算账,还是照碟算。这些堂倌们晚上清点时,自然会发现碟子少了,并且也一定会知道这些碟子上哪里去了,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收茶钱时因此和顾客吵起来过;并且在提着大铜壶用“凤凰三点头”手法为客人续水时也从不拿眼睛“贼”着客人。把瓜子碟扔进水里,自然是不大道德,不过堂倌不那么斤斤计较的风度却是很可佩服的。

有一个姓马的同学每天到这里打桥牌。解放后,我才知道他是老地下党员,昆明学生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学生运动搞得那样热火朝天,他每天都只是很闲在,很热衷地在打桥牌,谁也看不出他和学生运动有什么关系。

或问:泡茶馆对联大学生有些什么影响?答曰:第一,可以养其浩然之气。联大的学生自然也是贤愚不等,但多数是比较正派的。那是一个污浊而混乱的时代,学生生活又穷困得近乎潦倒,但是很多人却能自许清高,鄙视庸俗,并能保持绿意葱茏的幽默感,用来对付恶浊和穷困,并不颓丧灰心,这跟泡茶馆是有些关系的。第二,茶馆出人才。联大学生上茶馆,并不是穷泡,除了瞎聊,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读书的。联大图书馆座位不多,宿舍里没有桌凳,看书多半在茶馆里。联大同学上茶馆很少不夹着一本乃至几本书的。不少人的论文、读书报告,都是在茶馆写的。有一年一位姓石的讲师的《哲学概论》期终考试,我就是把考卷拿到茶馆里去答好了再交上去的。联大八年,出了很多人才。研究联大校史,搞“人才学”,不能不了解了解联大附近的茶馆。第三,泡茶馆可以接触社会。我对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活都发生兴趣,都想了解了解,跟泡茶馆有一定关系。如果我现在还算一个写小说的人,那么我这个小说家是在昆明的茶馆里泡出来的。

西南联大有一位历史系的教授——听说是雷海宗先生,他开的一门课因为讲授多年,已经背得很熟,上课前无需准备;下课了,讲到哪里算哪里,他自己也不记得。每回上课,都要先问学生:“我上次讲到哪里了?”然后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下去。班上有个女同学,笔记记得最详细,一句不落。雷先生有一次问她:“我上一课最后说的是什么?”这位女同学打开笔记夹,看了看,说:“您上次最后说:‘现在已经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

一有警报,别无他法,大家就都往郊外跑,叫做“跑警报”“跑”“警报”联在一起,构成一个语词,细想一下,是有些奇特的,因为所跑的并不是警报。这不像“跑马”“跑生意”那样通顺。但是大家就这么叫了,谁都懂,而且觉得很合适。也有叫“逃警报”“躲警报”的,都不如“跑警报”准确。“躲”太消极;“逃”又太狼狈。唯有这个“跑”字于紧张中透出从容,最有风度,也最能表达丰富生动的内容。有一个姓马的同学最善于跑警报。他早起看天,只要是万里无云,不管有无警报,他就背了一壶水,带点吃的,夹着一卷温飞卿或李商隐的诗,向郊外走去。直到太阳偏西,估计日本飞机不会来了,才慢慢地回来。这样的人不多。

我是个吊儿郎当的学生,不爱上课。有的教授授课是很严格的。教西洋通史(这是文学院必修课)的是皮名举。他要求学生记笔记,还要交历史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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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次画了一张马其顿王国的地图,皮先生在我的地图上批了两行字:“阁下所绘地图美术价值甚高,科学价值全无。

罗常培先生说过,他喜欢两种学生:一种,刻苦治学;一种,有才。他介绍一个学生到联大先修班去教书,叫学生拿了他的亲笔介绍信去找先修班主任李继侗先生。介绍信上写的是“……该生素具创作夙慧……”一个同学根据另一个同学的一句新诗(题一张抽象派的画的)“愿殿堂毁塌于建成之先”填了一首词,作为“诗法”课的练习交给王了一先生,王先生的

评语是:“自是君身有仙骨,剪裁妙处不须论。”具有“夙慧”,有“仙骨”这种对于学生过甚其辞的评价,恐怕是不会出之于今天的大学教授的笔下的。

老一辈作家大都是“执笔则为文”,不论写什么,哪怕是写一个便条,都是当一个“作品”来写的——这样才能随时锻炼文笔。

沈先生是我见到的一个少有的勤奋的人。他对闲散是几乎不能容忍的。联大有学生,穿着很“摩登”的西服,头上涂了厚厚的发蜡,走路模仿克拉克·博,一天喝咖啡、参加舞会,无所事事,沈先生管这种学生叫“火奴鲁鲁”——“哎,这是个火奴鲁鲁!”他最反对打扑克,以为把生命这样地浪费掉,实在不可思议。他曾和几个作家在井冈山住了一些时候,对他们成天打扑克很不满意:“一天天打扑克——在井冈山这种地方!哎!

他在去年写的一篇散文《忆翔鹤》的最后说“一息尚存,即有责任待尽”不是一句空话。沈先生是一个不知老之将至的人,另一方面又有“时不我与”之感,所以他现在工作加倍地勤奋。沈师母说他常常一坐下来就是十几个小时。先生是从来没有休息的。他的休息只是写写字。是一股什么力量催着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这样孜孜矻矻、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的呢?我以为:是炽热而深沉的爱国主义。

唐先生没有读过正式的大学,只在唐文治办的无锡国学馆读过,但因为他的文章为王国维、罗振玉所欣赏,一夜之间,名满京师。王国维称他为“青年文字学家”。王国维岂是随便“逢人说项”者乎?这样,他年轻轻的就在北京、辽宁(唐先生谓之奉天)等大学教了书。他在西南联大时已经是教授。他讲“说文解字”时,有几位已经很有名的教授都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听。西南联大有这样一个好学风:你有学问,我就听你的课,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

唐先生没有读过正式的大学,只在唐文治办的无锡国学馆读过,但因为他的文章为王国维、罗振玉所欣赏,一夜之间,名满京师。王国维称他为“青年文字学家”。王国维岂是随便“逢人说项”者乎?这样,他年轻轻的就在北京、辽宁(唐先生谓之奉天)等大学教了书。他在西南联大时已经是教授。他讲“说文解字”时,有几位已经很有名的教授都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听。西南联大有这样一个好学风:你有学问,我就听你的课,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

我颇具歪才,善能胡诌,闻先生很欣赏我。我曾替一个比我低一班的同学代笔写了一篇关于李贺的读书报告——西南联大一般课程都不考试,只于学期终了时交一篇读书报告即可给学分。闻先生看了这篇读书报告后,对那位同学说:“你的报告写得很好,比汪曾祺写得还好!”其实我写李贺,只写了一点:别人的诗都是画在白底子上的画,李贺的诗是画在黑底子上的画,故颜色特别浓烈。这也是西南联大许多教授对学生鉴别的标准:不怕新,不怕怪,而不尚平庸,不喜欢人云亦云,只抄书,无创

见。

我的地质系的同学,年龄和我不相上下,都已经过了七十了。他们大概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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