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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兮？祸兮？ 王大爷隔几天拄着他的龙头拐棍就从楼下对面马路旁的一家药店买几粒安眠药，每次回来，人未进门，楼道就先传来“咚咚”的拐棍声，隔老远都能听见。拄拐棍动静很大，一般都是什么样的老人，是瘦子还是胖子，是高个还是矮个，这是一个很有趣且颇耐人寻味的话题，对门上小学的芬芳总爱琢磨这事…… 推门进卧室后，王大爷把拐棍往门后一放，然后直奔床头柜前，伸出一只皱巴巴的老手从小柜上面的一大堆药盒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拧开盖，小心翼翼地把一粒粒药片装里面，还有意晃了晃瓶里的药，对着瓶口，闭一只眼睛朝里面瞅了瞅，看看攒多少了。接着扭脸非常牵挂地瞥了一眼躺床上病重多日的且已变得有点痴呆的老妈妈（小脑萎缩），手里的药瓶攥的紧紧的，脸上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几天来，儿子，孙子，孙女，在身边的不在身边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想了一圈又一圈，王大爷显得很矛盾，很纠结。 自老伴八年前摔断大胯瘫床上不能自理那天起，拉屎，撒尿，搬上搬下；换尿布，翻身，都是王大爷一人悉心照料。有次，老妈妈吆呼撒尿，王大爷好不容易搬腿把尿盆给她掖屁股下，接着又说不尿了，刚端下不一会儿，又说要尿。端下，放上；放上，端下，结果也没尿，气得老头子真想扇老妈妈屁股，但一番折腾后，最后连抬手打的力气也没有了，累得王大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八年，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饱受多少辛酸只有王大爷心里知道。王大爷本身年纪大，腰还不好，做这些护理人员应该干的活，说实话，也真难为王大爷了。谁不草鸡？ 幸亏王大爷无微不至的关怀，不然老妈妈早不在人世了。 老人有老人的世界；老人有老人的生活方式，谁也给他们扭转不过来。说好听的，是他们不愿意连累子女；说难听的，是他们无法与子女融合在一起。 王大爷和王大娘两人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万多块，老两口早就商量 好了，这是养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交出去。小儿子多年之前就做老人工作，让二老把工资交出来，并承诺为他们养老送终，王大爷不干。王大爷想来，儿子不光你一个，我还有孙子孙女，再说眼下还能动弹，不能动弹再说。王大爷发倔，和小儿子的关系闹得最后光剩下一层窗户纸了。 小儿子单位效益不好，手里又没有多少积蓄，还要给他儿子买房子准备结婚，这个事那个事，处处用钱，压力不小，所以一天到晚紧盯老两口的工资不撒手。心话，不交出来，我就不回来，爱咋的咋的，逼老爷子就范：举手投降。 这一步棋，王大爷早看透了。 父子博弈，成为天下笑柄，而且还不止王大爷一家，但确确实实就发生在我们现实生活中。百事之前，孝字为先。有着五千年文化传承的文明古国，发展到今天，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对这个问题王大爷不得而知，十分茫然。 经济发展了，可许多好的传统丢了；社会进步了，然许多美好的愿望落空了；生活好了，但过紧日子的传家宝却不见了，什么原因造成的？ 电视一天到晚宣传这个“秀”那个“秀”，也没“秀”个点子上，为何不多关心关心老年人问题？楼下那个“混球”把他老娘扔马路上，领导干嘛去了？电视台干嘛去了？ 真气人！ 王大爷下楼买药一次，看着那位老娘躺在路边的破被上就举着 拐棍对街骂一次，这个社会怎么会冷漠到这种程度。联系到自己问题，回家仍骂骂咧咧，那位老娘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说完，还不忘歪头朝卧室外瞅一眼，瞧瞧他小儿子回来没有，怕小儿子从门外万一再一步闯进来。 越是受外界刺激，越让王大爷对自己的晚年生活不敢掉以轻心。换句话说，都六亲不认只认“钱”，整个社会这个大家庭的环境不好，自己小家庭的环境又会好到哪儿去。 老人进入耋耄之年，究竟是子女眼中的福气还是累赘，这个社会深层次矛盾问题就是诺奖获得者恐怕也回答不出来，何况王大爷想过不止一百遍了。 王大爷不是不讲理。王大爷是知书达理之人，他不交出工资有他的道理。小儿子虽然靠在他身边，但平时很少回来，即便回家一趟扎一头就走人了。大儿子过世早，二儿子在外地，老两口根本指望不上，在儿女谁孝谁不孝这个问题上，他看的最清楚。 早前，他的一个从医务岗位上退下来的住在天边的老妹子知道他的情况，打电话问他，大哥，你和我大嫂还好吧？你现在血压还高吗？腰还那样吗？他回话，还那样，都胖的快喘不动气了，谁都指望不上。人老了，不中用了，过的不舒心。 一句“不舒心”，说的老妹子把嘴急忙捂住，心头酸酸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心情好沉重好沉重。停了一会儿，王大爷在电话上大声喊道，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哭了？老妹子赶忙揩揩眼 角，回话，没哭，谁说我哭了。你说你过的不舒心，现在哪个老人不这样。我嫂子的情况我知道，她不就是不能自理，你现在不是还没遇上大祸。凡事要辩证看，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意思说的就是祸与福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转化。多亏你还写了一辈子文章！再说啦，你和我大嫂还能活几天，别怪我说话不好听，都快往九十上数的人了，钱是身外之物，活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后还不都留给儿女。你现在依靠老小，叫我说，交吧，早交早没有心事。 听了大妹子的劝，王大爷别了一个心眼，只把老伴的工资交给小儿子，认为情况会好转，谁知飞机上吹喇叭——空想（响）；小儿子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不久前，王大爷的老伴走了。她这一走，让王大爷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简直就是万念俱灰。毫不夸张地说，击垮了王大爷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因为，人活着有口气，再折腾对王大爷来说，那是个伴，两人可以说说话，唠唠嗑，逗逗乐；人走了，而且是惟一的生命伴侣没有了，面对冷冷静静的空屋，面对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对一个孤独老人而言，打击可想而知！ 以前，日子不好的时候，爹是爹，娘是娘，儿女簇拥在身旁，其乐融融。现在日子好了，儿女怎么就变了呢？ 王大爷眼前又浮现出电视天天播放的一幕幕为争家产不是子女把父母告上法庭就是父母与子女反目为仇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个社会怎么了？ 世道变了，无力回天；亲情没了，一片黯淡。唉！一了百了…… 王大爷最后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这天晚上熄灯前，王大爷将手里的安眠药一把吞下，一觉没醒……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27f84933f9c75fbfc77da26925c52cc58ad6909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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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