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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麦克尤恩早期小说中的暴力书写——以《蝴蝶》和《只爱陌生人》为例 作者：孙国男 来源：《语文学刊》 2015年第12期 孙国男 （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北京100875） ［摘要］伊恩·麦克尤恩是英国当代著名作家，至今仍活跃于英国文坛。因其1974~1987年的作品充斥着暴力、性变态、惊悚和乱伦等描述，麦克尤恩因而被冠以“恐怖伊恩”之名，但其暴力书写并非是僵化不变的。通过对麦克尤恩这一时期的两部代表作品《蝴蝶》和《只爱陌生人》中的暴力叙述的分析，在感觉钝化的趋势下，探究其暴力书写经历了一个由简单的“一笔带过”的叙述到运用暴力美学的渐变过程。 ［关键词］伊恩·麦克尤恩；早期小说；暴力书写；暴力美学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610（2015）12-0028-02 ［作者简介］孙国男，男，吉林安图人，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讲师，在读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伊恩·麦克尤恩是当代英国著名小说家，虽已年近古稀，仍笔耕不辍，至今仍活跃于英国文坛。自1974年麦克尤恩发表了他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家庭制造》以来（此作品后被收录在短篇小说集《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中），他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1975），短篇小说集《床笫之间》（1978），长篇小说《水泥花园》（1978），长篇小说《只爱陌生人》（1981）。一般认为，这些是其早期作品。麦克尤恩也由于这一阶段（1974~1987）的作品而被冠以“恐怖伊恩”之名，这些作品中充斥着暴力、性变态、惊悚、乱伦等描述，“主题通常是污秽和令人作呕的，他的想象力执著于展现青春期的性错乱和性幻想。”［1］的确，暴力书写贯穿了麦克尤恩的小说创作，这一阶段更多体现的是直接暴力，且都采用了感觉钝化的处理方式，“感觉钝化”（desensitize）：即通过虚拟的暴力和凶杀模糊和钝化人们对真实生活中暴力和凶杀的震惊和抵制。［2］而感觉钝化恰恰反映了社会暴力的现实呈现状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英国，同样受到了媒体等资源的冲击，暴力被多手段、多方位的呈现。尽管暴力书写是麦克尤恩这一时期的主要特点，然而从他的两部短篇小说集到这一阶段的最后一部长篇《只爱陌生人》，暴力的呈现方式却有着一个渐变的过程。 在《蝴蝶》（收录于《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中，“我”是一个身体畸形的少年，“我”以“蝴蝶”的谎言为诱饵，性侵犯了一个年仅九岁的女童“简”，并最后将她投入运河溺水而亡，我实施了杀人的全部过程： ‘Sillygirl，’Isaid，‘nobutterflies’ThenIliftedherupgently，asgentlyasIcouldsoasnotwakeher，andeasedherquietlyintothecannel.［3］（87）“傻姑娘，”我说，“没有蝴蝶。”然后我轻轻把她抱起，尽可能轻以免弄醒她，悄悄地慢慢地把她放入运河。［4］（潘帕译，103） “我”诱骗了简，性侵了她，在她摔倒之后，把她轻轻抱起投入河中，溺死了她。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视角，由“我”，一个恋童癖和杀人犯的视角来叙述，以内聚焦的叙述方式将读者带入故事，就这样“我”在“轻描淡写”之间杀死了简，麦克尤恩以惊人的冷静和疏离的方式呈现了杀人过程。无论是暴力的实施者、还是承受者、甚至是旁观者，他们的感觉和心理意识，被作者统统抛开，所有的常规的暴力场景叙事及刻画都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平静的”一句简单的叙述，这样的描述直接暴力，足见麦克尤恩的高超的控制技巧。他没用一个表示暴力的词汇，相反，他却用了与暴力相反的词汇，gently，quietly，ease，这些表达爱、安慰、抚慰的词汇来表达杀人，巨大语言反差以及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除了让读者不寒而栗外，还由于第一人称叙事视角而让读者心生罪恶之感，这种语言的反差的运用达到了效果。 在麦克尤恩的最初作品中这种淡淡一笔带过的暴力描述随处可见，在《立体几何》（收录于《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中，麦克尤恩写道：此刻她的肢体展现出惊人的美丽和人体结构的高贵，正如纸花，它的对称具有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24）。就这样，“我”像变魔术一般在床上杀死了妻子梅西，到《水泥花园》杰克冷静地把母亲埋在了水泥花园里，这样的暴力表述频繁出现，但到了《只爱陌生人》，麦克尤恩的暴力书写风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把麦克尤恩在初期的短篇小说中的暴力书写比作一条线的话，那么在《只爱陌生人》中的暴力书写则恰是一幅幅直观的图片，犹如电影镜头里的场景。 在这部小说中，当罗伯特和卡罗琳把科林请进家里，对他实施性虐时，麦克尤恩用了这样的描述： 罗伯特空下来的那只手正在探询科林的脸，用手指将他的嘴唇掰开，抚摸着他鼻子和下巴的曲线。有整整一分钟时间，科林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毫无反抗，因绝对的茫然不解而动弹不得。只有他的脸色，由迷惘到恐惧，最后限定于困惑和努力地搜索枯肠。他的目光仍定定地与她相接在一起。［5］（155） 在《蝴蝶》等短篇小说中的一带而过的暴力叙述，到了《只爱陌生人》时，麦克尤恩的暴力刻画和叙述有了明显的变化，尽管同样是有感觉钝化的趋势，但动作描述由原来的“写意”笔法到此时已经是“精雕细琢”的呈现了。而在性爱过程中，罗伯特虐杀科林的过程中，对于这一暴力过程，麦克尤恩又是如此叙述的： ‘Verywell，’RobertsaidandreachedforColin’sarms，andturnedhispalmupward.‘Seehoweasyitis，’hesaid，perhapstohimself，ashedrewtherazorlightly，almostplayfully，acrossColin’swrist，openingwidetheartery.Hisarmjerkedforward，andtheropehecast，orangeinthislight，fellshortofMary’slapbyseveralinches.（286） “很好，”罗伯特说着抓住科林的胳膊，把他的手掌转过来朝上。“看看这有多容易，”他说，也许是自言自语，说着用剃刀轻轻地，几乎是开玩笑地在科林的手腕上一划，把动脉整个切开了。科林的胳膊猛地往前一伸，他喷射而出的黏稠的血液，在暮光下呈橙红色，落在距玛丽的膝前仅几英寸的地方（158）。 从语言的角度看，尽管这是一个骇人的暴力杀人场景，但这里并未使用谩骂、诋毁、嘲笑、蔑视、歧视或侵害他人精神和心理的暴力语言，反之，这里用的是“lightly”、“playfully”等表示轻快、愉快的词语，甚至颜色都是用“orange”这样令人兴奋的亮丽的色彩，作者沿用了他一贯的语言的反差，达到了感觉钝化的效果。此外，与之前的暴力叙述相比，在《只爱陌生人》中作者开始使用更多的肢体语言和声音来表达暴力，如“就在那一刻，科林突然纵身一跃，两条胳膊向前伸出，就像个跳水运动员，用前臂砰（banging）的一声把挡了他去路的卡罗琳的脸撞开，抓住罗伯特的肩膀，一拳打得他后退一步。（156）”这里一连串的肢体动作及声音的运用达到了暴力刻画的效果，同时可以看出，作者的在暴力叙述中增加了声音的描述（如banging），动作被一步一步分解，配之以声响效果。无疑，麦克尤恩运用了电影作品中常用的暴力美学，这原本是一种电影风格和表现手法，旨在探索暴力艺术趣味和形式，把暴力和血腥的东西变成纯粹的形式快感。［6］在视听文本中，是指利用了各种技术元素的结合形成独特的电影语言风格。麦克尤恩将用于影视文本中的暴力美学应用到了小说文本中，消解暴力的同时扩大了小说的空间感，呈现出一幅定格的静态的画面：暮色的灯光下，喷薄而出的鲜红的血液，犹如一道彩虹，划过了半空融合了灯光的色彩，化成橙色的弧线，定格（frozen）在了半空。此时的暴力叙述不再是淡淡的一笔带过了，而是一帧一帧的呈现，每个精细的动作，细致的画面都清晰的展现。此时，作者主体，及其情感和意志都已隐藏缺席，作者已经完全游离于文本，文本进入了自行言说状态，而这种“沉默的”暴力叙述，正是麦克尤恩在这部小说中运用的“零度写作”的风格。 麦克尤恩的创作始于上个世纪七十末，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英国文坛正是实验小说盛行之时，以文坛“坏小子”而著名的马丁·艾米斯为首的一些年轻作家以暴力、乱性、性变态等叙述而博得名位，麦克尤恩也借助此法以引起关注，以至有评论者认为在文坛崭露头角的前两部长篇小说虽以恐怖的情节、丰富的想象和精确的措词屡受好评，但也有迎合某些读者口味之嫌。［1］然而，麦克尤恩的暴力叙述并非是简单的“就暴力而暴力”，他的暴力书写经历了由巧妙的“一笔带过”到将美学元素融入暴力叙述中的变化，经过《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水泥花园》到《只爱陌生人》完成了渐变过程。无论是从暴力语言、暴力动作刻画、肢体语言、声音语用等方面都有着不同的变化，麦克尤恩不但运用暴力美学而且还展示了其高超的叙述控制能力，使主体脱离文本，文本自言其说。事实上，麦克尤恩的平静的暴力书写蕴含着他对人性的思考，而随着暴力叙述的渐变，他对人性的思考也同样发生了变化，如果说此前麦克尤恩还对人性、人的思想还只是初步探究、一笔带过，那么在《只爱陌生人》这部小说里，正如他笔下的罗伯特拿起刀片，如解剖般轻轻地划开科林的动脉一样，麦克尤恩开始拿起手术刀，剖析人性，且“于细微处见思想”，将开始探究人的细微的内心世界。 【参考文献】 ［1］Pritchett，V.S.1980.ShreddedNovels：InBetweentheSheets［J］.NewYorkReviewofBooks（24）January. ［2］张冲.暴力、金钱与情感钝化的文学话语——读多克特罗的《比利·巴思格特》［J］.国外文学，2002（3）. ［3］McEwan，Ian.1976.FirstLove，LastRites［M］.London：JonathanCape. ［4］伊恩·麦克尤恩.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M］.潘帕，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5］伊恩·麦克尤恩.只爱陌生人［M］.冯涛，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6］郝建.美学的暴力与暴力美学——杂耍蒙太奇新论［J］.当代电影，2002（5）.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573556fdbcd5b9f3f90f76c66137ee06eef94e7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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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