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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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江南梦

作者:顾怡然

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下旬刊》 2013年第7



我自小便有个关于江南的梦。

在梦里,江南当是下着烟雨的。雨丝细得几乎看不见,从那青色的天空轻飘飘落下,便叩在了那不知多少双绣花鞋踏过的青砖上,发出如同绣花针击在石板上的金石铮鸣声。那狭窄的、长长的深巷里,远近飘着几柄油纸伞,伞的四沿,水珠儿一滴,一滴,慢悠悠地落。小巷尽头是条细细长长的河,雨落在水里,那明镜般的水面上便有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这时候,我抬头,便有那沾衣欲湿的杏花雨融化在我的眼里,温温润润。

在梦里,江南当是遍布杨柳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江南总比塞北多了抹轻愁,多了份感伤,多了些欲说还休。于是便有了杨柳留离人,青叶寄离情。那杨柳的枝是千万缕的情,千万缕的思,斩不断,理还乱。执起一片柳叶,便能读出里头的千般相思,万般离愁。那是在深夜里,昏黄的灯光下,用细细研磨的墨汁,混着泪,掺着血,用极细的狼毫写下的,风吹不去,雨打不尽。江南的风雨总是温柔的,极细心地将杨柳叶上一行行的墨迹吟出,传得很远,很远……

在梦里,江南当是处处流水的。“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水,从遥远的彼方流到此方,再流向不知何处,这份怅惘便叫吴山点点含愁。这愁随流水,听见淙淙的水声在哀怨,看见澄明的流水在拭泪,闻到远处幽幽咽咽的长恨歌,望到溪边浣纱的女子欲穿的眼神,便咬着银牙,蹙着黛眉恨恨地念着了“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它在水里生了根,发了芽,成了株株清丽的白荷,采莲女从荷叶深处驶着船儿到来,口中唱着采莲曲,木桨一下一下地拍击,激起晶莹的水花。

在梦里,江南当是一片静谧的。日光或月光轻轻柔柔地笼下来,空气中的浮尘若隐若现地蹁跹。红瓦白墙下,猫狗软软地趴着。布鞋一下一下地落在青石砖上,一丝声响也不发出,只是轻轻地,缓缓地走着。不,并不是说江南默无声息。雅客在天竺寺中“月中寻桂子”,脚下松枝吱咯吱咯地响应远道之人在虚白亭内“枕上看潮头”,耳畔钱塘江每一滴水的活动都清清楚楚。艳芙蓉喝高了那古酿竹叶酒,呢喃的醉语叫人痴恋。

梦中,江南如斯美好,让我心生向往,亦让我不敢前往。终归是江南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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