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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营医院的道德困境 @梦里轻舟 所谓民营医院，并不是一个科学规范的定义，目前泛指非国有资本投资设立的医院。民营医院的名声一直不佳，大多数人对民营医院的印象是“不专业，不可信，不厚道”。这与其他市场化领域中民营企业的良好声誉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显然，民营医院的处境，与医疗领域的非市场化特征密切相关。 既然要说道德困境，先来聊一个道德话题： 老人晕倒路边，是否出手相救？如果我们穿越回到孔夫子的时代，或许会看到很多善良的路人正在出手相助；不过很不幸，我们生活在今天，并且发现道德已经变成了比爱马仕还贵很多的奢侈品，于是，面对一个和亲奶奶一样慈祥的老人，我们开始踌躇起来，环顾左右，真心的后悔：怎么穿越时竟然忘记带回来一块皇家免死金牌？ 我们的内心，都曾经充满着善良，然而事实告诉我们：如果出手相救，很可能会在瞬间倾家荡产、遭人耻笑，并一举成为一个人生的失败者。面对如此风险，谁能举重若轻，保持淡定？ 选择冷漠的，继续着他们的幸福生活；选择善良的，则可能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于是善愈寡而恶愈众。对于这种状态的描述，经济学中有一个典型的定律，叫做“劣币驱逐良币”，而这种现象的普遍存在，则源于社会规则失范。 民营医院所面临的，正是这样一种处境。 如果除去少量外资医院（如和睦家等），再除去国资背景的所谓“社会资本”医院（如北大国际医院），剩下的，就是大量后娘所养，又拼不起爹的所谓民营医院了。 众所周知：医疗与教育是改革开放三十年后，计划经济的最后两个顽固堡垒，在医疗体制行政化的现实中，民营医院审批艰难，所谓的鼓励，缺乏可执行的细则，没有医生编制，医生被束缚在体制内，无法自由执业，医生即使放弃身份来到民营医院，也会无法职称晋级和丧失学术交流的机会，这基本上等于是断送了医生的职业生涯发展，所以只有退休医生才愿意考虑。民营医院没有免税优惠，没有土地划拨，没有科研经费，医保定点困难重重。另外，政策多变，监管无序，随时都会遇到各种无法预测的经营障碍，甚至可能被无端停业，风险完全不可控。 民营医院面对如此险恶的经营环境，完全不具备与公立医院平等竞争的条件，因此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由于政策多变和司法环境的不规范，部分民营医院只要通过权力寻租，就能违规而不受罚或少受罚，权利寻租所节约的成本和获取的利益，可能远超规范经营所带来的正常收益。 即使不去寻租，民营医院也很难考虑长远发展，由于规则不明，导致未来的不可知，所以短期收益是王道。事实上，中国目前这种民营医院普遍追求短期利益而很少顾及长远发展，更少顾及患者需求的不正常状态，完全是被我们现行不公平的医疗政策和不规范的法律环境逼出来的，而受到损害的，则不仅是民营医院，更是国民的健康。 长期以来，民营医院体系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愈演愈烈，官办行业协会形同虚设，司法公正无迹可寻，规范经营可能惨遭淘汰，黑心诊所则能大获其利，这就民营医院的道德困境，也是一个悲催的现实。 很多人一见到民营医院的不规范，就急忙要求政府加强监管，殊不知这种源于权力机构的监管，正是强化这种不规范的根源，因为任何源于行政权力的监管，都必然带来更多的权力寻租空间和更多的腐败，并导致更多的不可预测性。 国外的经验表明：市场经济的规范化，与其说是依靠政府的监管，不如说是主要依靠行业的自律和独立公正的司法环境，市场化的行业协会在市场规范方面发挥着极为重要作用，同时，任何违法行为，更将面对独立司法的审判。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企业的未来才是可以预测的，也才可能发展出负责任并且愿意考虑长远利益的企业和医院。 如果说资本的本质就是邪恶的，那就无法解释西方那些著名的私立医院何以能够存在，举世闻名的梅奥诊所，貌似也不是美国政府投资设立的。橘生南国为橘，生北国则为枳，这本是生物适应环境的结果，难道资本也会如此么？私营医院在西方就能成为百年老店，并为世人所敬仰，而到了“我们这儿”，就一定会成为黑心诊所？香港也是中国的一部分，怎么也可以存在优质的私立医院呢？或许，尊敬的计划经济原教旨主义者很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 我们很难想象：社会上所有的黑心者，都在某个时间集中到了民营医院这个特定的领域，但有一句话却是至理名言：好的制度会把鬼变成人，坏的制度会把人变成鬼。 因此，真相绝不在于民营医院的经营者道德败坏，而在于社会规则失范。在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逆向选择环境中，大家争相去做“劣币”，完全是理性选择。如果想改变这种状态，绝非去指责那些在生存的泥潭中挣扎而被迫希望把自己变成“劣币”的求生者，而应该改变游戏规则，重构社会公正，恢复“良币驱逐劣币”的正常状态，才是王道。只有社会公正，道德才可以引导人们的善行；缺乏社会公正，则奢谈道德将成为一种迂腐。 国际经验证明：在一个公平公正的市场环境中，医院的公益性，与投资者的身份没有必然联系；而事实也证明：官办的慈善机构，也并没有能够做好公益事业。因此，强调医疗事业的公益性，与投资者身份歧视之间，缺乏合理的因果关系。 医改之所以失败，正是由于医疗领域的决策者对改革开放三十年的伟大成就视而不见，顽固坚持计划经济思路，这必然导致医疗领域公平公正的市场环境长期无法建立，体制外的民营医院受到极端不公正的对待，面对生存危机，根本无瑕思考任何长期发展战略。同时，职业道德也早已成为民营医院的投资者无法消费得起的奢侈品。而被迫放弃原本在每一个善良的人心中都会存在的道德追求，也不得不成为了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道德恒久远，一玩就破产，希望这不会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宿命。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81ccc15903768e9951e79b89680203d8ce2f6ab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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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