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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室内滴滴嗒塔地下起了小雨。雨水由瓦缝里爬着渗透进来，变成了水滴，落在老马早已摆放好的塑料盆里。刚开始时，水声很大：“笃——笃——笃”地敲打着盆底，很有节奏感，后来，声音逐渐小了，没有声音时，老马知道，盆里快满了，就起身把水倒进一个大桶，留着可以洗拖把或冲洗马桶。 老马倒完水又坐回到桌子旁，听这来自天堂的舒缓、平和之音，却在心里无端地产生一阵冷寂、落寞、孤独和无言的伤感，油然地上了心头。老马倒完第三桶水时就不再起身了，因为家里所有能存水的家伙都拿出来了，没有多余的了，任雨水溢出了盆，并且水已经流得到处都是，受潮的地板开始翘起来。 窗外的天色慢慢地昏暗下来，老马闭上红红的眼睛，坐在桌旁，两手撑着膝盖，低下了有点花白的头，向前一点一点地，流着长长的口水，睡着了，他太累了。他脚上穿着的那双破旧的皮鞋上面沾满了泥浆，被脚边的水侵湿了，烂泥正随着水一起散开，画着一个圈一个圈，荡漾开去，流淌得到处，留下黄黄的污迹。 老马他从医院回到家时，地板上已经湿漉漉的。雨已经下了好多天了。医院病床上正躺着老马的宝贝女儿，一个面容清秀身材欣长的女孩，但由于生病，她的脸色泛黄瘦弱，脸上全然没有一个青春少女的娇嫩和应有的红润、透着光泽的那种鲜活的肤色。老马在医院呆了好多天，老马是被他老婆推着赶着才回家休息的。老婆见他眼睛熬得红红地，一副劳顿乏力、萎靡不整的样子，怕他也得住院了。 老马其实并不老。他那少白头叫人看着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人们已经叫了他多年的老马。 老马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女儿的病床，回到了家，一进家门，见快成水灾了，来不及换鞋，就打起了精神收拾起来，忙了一阵后才坐下，又不敢去床上真的睡觉，就坐着等从医院里传来消息，女儿的病情不容乐观。 老马在这幢楼里住有些年头了，它灰白的外墙面开始脱落，墙脚根边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和青苔，四周扔满了多年没人清理的垃圾，堆得有一人多高。 每逢下雨，老马就头大。虽然几经修缮，房顶还是渗漏。上下隔壁的邻居已换了一茬又一茬，老马还是岿然不动，他说，已经住熟的地方，有点不舍得走，就像当年老马被分配进单位后就再也没有换过，一直呆到单位退出市场，老马回家自谋出路找饭吃。 老马这个女儿是在多年后才得以相见的，是得到电视台和老朋友的鼎力相助下，千心万苦地找到的。 老马上大学那会，认识了一个性格乖巧、长相甜美的、来自农村的女孩，并很快坠入情网。在临毕业的前一年，一个急促电话把老马叫回了老家：老马七十多岁的父亲病了，无人照看。老马是独生子，他父亲是晚年得子，自是把他当成心头之肉，母亲早在老马出生那年难产死了，父亲即把老马当成了唯一的希望，现在病倒了，老马自然心里难过，没和女友打招呼，就星夜乘车赶回了家乡，在病床前侍奉起老父亲的汤药饮食起居，竭尽了做儿子的孝道。老马见父亲毕竟已是年迈之人，一下子不能康复起来，就只好办理了休学手续，与女友痛苦地暂作告别，约定等女友毕业后，就来老马家乡完婚。当晚，两人缠绵了一个通宵，直到天亮。女友恋恋不舍地把老马送上了火车，含泪挥手告别。不曾想这一晚，两人留下了爱情结晶。 当老马得知这个消息时楞了片刻，马上在电话里让女友把小孩拿掉。女友在电话里抽泣着说，她想为老马留下这个小生命，作为两人爱情的见证。老马听了，一叠声说打掉打掉！女友在电话里哭着骂着说老马变心了，不再爱她了。老马此时心里乱糟糟的，父亲的病情不容他离开赶回学校看望女友，当面表白自己的想法，两人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女友情急之下，把电话挂了。老马一下子没辙了，手里拿着话筒，楞了半天，直到父亲要水喝，才醒过神来。他没敢把事情告诉父亲，等到父亲病情稍微稳定一些，他把父亲交代一下邻居，请他们帮忙照看几天，自己连忙赶到了学校，寻找女友。但同学们告诉他，他的女友离开学校已有两个月了。他这才猛然想起来，当初两人热恋时，竟然连对方家乡的地址都没问！他冲到老师办公室里，央求管档案的老师把女友的地址给他，老师不允，说是私人秘密，不可外泄。在他差不多要跪下求老师时，一个满脸粉刺的男同学正好进来办事，对老马说他和老马的女友是老乡。老马一把拉住同学的衣服，一叠声说告诉我告诉我，同学见他着急，就逗他说，你请客，我就告诉你。老马只好在小饭馆里请同学吃饭，同时得知了女友的地址。 老马给女友写满了五张信纸，述说衷肠，按照地址寄出去，但信件很快被退还，说是地址不详。从此老马心里打上个情结。 老父亲的病情刚开始还时好时坏，但终究是风烛残年了，病情不断恶化。在一个风雨之夜，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久已干枯凹陷的眼窝里湿润了，极力睁开了眼睛，看着趴在身边的儿子脸上悲切的神色，慢慢地咽了气。老马看着曾经一顿能吃三碗米饭、强壮如牛的父亲被病魔折磨死成了这副摸样，又眼看着被恶毒的病魔夺走了生命，把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世上煎熬，心里犹如刀绞，伤心地哭得惊天动地、昏天黑地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马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不知所措。因为父亲的病，几乎耗尽了家里的积蓄，老马再也不可能上学了，在社区的关怀下，被安排工作，后来也在热心人的关心下，帮他介绍对象，说老马你该成家了。但老马那一阵时间，心里除了老父亲临死前的情形，前女友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总也挥之不去，令他茶饭不思，魂不守舍。前几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总说自己还年轻，不着急，婉言谢绝了。这次他实在拗不过热心人的劝说，就同意见面。谁知，看到面前这个女孩，他惊呆了，世界上竟有长相如此相像的女孩，她竟和前女友长得那么神似！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心恋爱，这位出身也很平凡的女孩也很快地接受了老马。她觉得老马为人诚恳实在。接下来，老马的这门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了，两人在社区领导和热心人的帮助下，参加了简简单单但又热热闹闹地集体婚礼。 老父亲留下的这简陋的居室，成了老马的婚房。在这老屋下，小两口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妻子在偶尔一次大扫除时，从老马的一个旧包里，发现了老马的秘密——那封被前女友退还的情书。老马的妻子是个沉得住气的女子，在晚饭桌上，等老马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时，把这份显然被泪水打湿过的发黄的情书，摊放在老马的鼻子底下，笑嘻嘻地说：“老马啊，看不出来呀，你还留着一手哪！跟我说说你的情事！” 老马倒也坦然，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眨巴着眼睛，爽快地把当年的恋爱史讲给妻子听。妻子一只手支撑着下巴，眼睛盯老马的嘴巴和忧郁的眼睛，耐心地听着老马的讲述，脸上分明透着复杂的神色。听到最后，妻子的眼圈发红了。她深深为老马没能找到女友而遗憾，也为自己庆幸，找到这么个重情重意的好男人，从此，妻子更加对老马百倍的呵护照顾。在以后的几年里，老马和妻子一直相敬如宾。很遗憾的事，老马和妻子一直没生养过，不知问题出在那里，几次去医院检查，但昂贵的医药费使老马夫妻望而却步，不再往下治疗了。 有天，妻子在晚饭后，一边洗碗一边跟老马说：“你不是有个女儿吗？把她找来，我来领好了！”一句话，唤醒了老马压心底里的多年梦想。不善言辞的他迟迟艾艾地想说什么，但老婆坚定的口气和大度的胸怀，使老马心里生起一股暖流，堵住了老马的喉咙，只是用感激的目光望了望妻子日益瘦小下去的脸盘，心里不可名状地感到自己的无能和窝囊，也为自己不能使贤惠的妻子过上舒适无忧的生活而感到无地自容。妻子挥了挥手上水，接着又说，即是不能领回，做我干女儿也成。 老马利用休息天，和妻子一起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一切可能的线索，但老马心里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知偷偷地找了多少遍，家就这么大，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被翻了无数次。清理老父亲遗物时业已翻过，不可能再找到了。但电视上播放着的一则寻人启示提醒了老马，对呀，我们也可以做个寻人启示！跟妻子一说，妻子同意了，说干就干。第二天，夫妻俩跑到电视台，台里的几个男女年轻人听了也很受感动，马上着手制作，在当晚的黄金时段打出了字幕，当晚就收到反馈消息，一个当年和老马初中里的同班同学，说他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并可以用私家车送老马去前女友的家乡寻找。老同学告诉老马，他现在开了家超市，不大但足够吃饭，略有盈余。老马在感激之余，心里充满了希望！问老同学为什么你要帮我，老同学说，我中学毕业考试时，是你给我抄的答案，你忘了？不然，我连中学也毕不了业，找不到工作。老马早就忘了那档子事了，在那几天里，老马心里充满了阳光，但在脸上不敢过分显摆，怕妻子多心。其实老马的妻子是个有头脑的传统女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变化多端的现代女人。她常对老马说，既然嫁给了你，今生今世就视你的马首为瞻了！老马听了，浑身暖洋洋的，每每想起妻子这句话，老马能激动了好长时间。老婆对他这份热辣辣的感情，一直延续着。老马时常被老婆不多的话语但充满热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876d42596529647d2628523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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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