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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诸子皆出于王官(古代之官学),其说当否? 答:先秦诸子思想蔚为大观，诚为中国历史上思想发展极为畅旺之时代。其时百家争鸣，互放异彩。班固之＜汉书艺文志＞有九流十家之目，荀子有＜非十二子＞，及庄子有＜天下篇＞，及司马谈之＜论六家要旨＞均可见先秦期间学术思想之发展概况。然据汉书艺文志所云，有诸子百家皆出自王官之说。案其原文是： 「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法家者流，盖出于理官；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墨家者流，盖出于清庙之官；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农家者流，盖出于农稷之官．．．．．」 案古代学术寄于典籍,而典籍皆藏于官府。在古代学术为的族所专掌，且都是世袭的，所以古代的学术是官师合一，定于一尊。如司徒负责教化，理官负责刑法，礼官负责礼仪等，大抵上古代之官学就是一个个部门的专门知识。 在周室东迁之后，不止的动乱随之来临，大国吞并小国，原来世袭其职的各个官，不得不散落于民间，运用其专门知识来谋求生活。其结果是官学散而为私家之学，即诸子之学。这就是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所谓的诸子出于王官之说。 但近人如胡适颇不以「诸子出于王官之说」为然。他的立论之根据是：诸子之学义宏深，仪态万方，不能只出于王官之学。且诸子之学中不少是反对贵族的，特别是墨子，若谓诸子出于王官，则不应出现诸子反对王官之学说。他进而提倡诸子之学，是由于当时社会出现问题，民生有疾苦，所以诸子的思想都是救时之弊，为解决时代社会之问题为其终极目的。因此，胡适用以取代王官之说的观点，可以说是基于社会学及从社会环境而立论的。胡氏之说似较班固之说为高明合理。然而，案班固所谓诸子出于王官，本来就不是十分肯定的，因此他用一「盖」字，来表示大约，大概的语气。其实，诸子出于王官之说，并不是说诸子思想从逻辑上出自王官，而是事实上来自王官，即诸子之兴，其学说部分或来自王官之学的启发，而不是全部直接来自王官。故胡氏对王官之说的批评未免太认真了，其实班固也只是约略而言之。 至于胡氏所谓诸子之兴出于救时之弊，其实在＜淮南要略＞及＜艺文志＞中早有期说，算不得是创见。如艺文志云：「诸子百家，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说，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 如孔子之讥世卿（大夫的僭越无礼），墨子之明尚贤，着非攻；孟子之明王道，辨义利等，亦救时之弊之要术，济时之良策。 总的来说，无论前者的「诸子出于王官」，从纵方面立说；或后者「诸子起于救时之弊」，从横的立说，二者实可以并存而不悖，废其一端均未尽善。然二说均从外在原因立论，只能说明其后在缘起，而不能抉其内在主因。 牟宗三氏则认为胡氏所谓诸子之兴是要救时之弊，这种立说不能算错，但是不能深中要害，搔不着痒处。牟氏认为诸子之兴，固然是针对若干问题，但亦有普遍核心注意的问题。如儒道墨法四家，它们所倡之理论，均对着「周文」（周代由周公所建和发展的一套典章礼乐制度）而发的。 如孔子曾说周代之文制是「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然周代制度，自周公发明创制之后，固然日趋明备，然到了春秋时代，周文渐渐失效，即「周文疲弊」，即孔子所谓的礼崩乐坏。诸子的出现，基本上其讨论核心的问题，或时代问题，实在是指周代的典章制度，礼乐文化而言，而不是泛指什么时代动乱，民生疾苦。 孔子代表的儒家，对周文抱着是肯定的态度，儒家学术就是要使周文重现生命力，于是提出仁的概念，画龙点睛，使僵化了的礼乐文化重现其人伦日用之价值。墨家对周文则采取否定的态度．他用功利主义的态度来批评周文，认为礼是不平等的，别亲疏的，且礼乐生活毫无用处，故大力反对。道家也反对周文，认为它不过是外在的形式，会束缚人性，故道家主张以自然主义来取代违反束缚人性的礼乐文化。最后是法家，法家也否定周文，而用很实用的态度，从政治上，事功上着眼，以期解时代的问题。 综上所见，牟氏对先秦着子的发生可谓烛照幽光，一语中的，补充和发展了前人的不足之处。然而，牟氏之说仍不能全面地说明诸子的发展。今人钱穆则主从王官之学的衰败过程来把握诸子学的产生，他认为诸子学的产生与贵族之学的衰败有密切的关系。其说认为在古代民间未有著述，大抵古代学术只有一个礼，古代学者只有一个史。王官之学就是史与礼之结合。后来由于史官流落民间，和礼的瓦解，使王官之学走向衰败，才为诸子之兴提供了一个前提。钱氏进而谓诸子学之产生是由于他们之间的互动，故班固所谓九流十家之目是不能拘泥的。钱氏列举了多项的例证，证明先秦诸子之间多有出入（即互相师承），可以相通。兹试引两三例子。如墨子曾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故墨源于儒，儒墨相通。（如儒墨都重诗书）；又如李克是子夏（孔子弟子）的弟子，吴起亦学于曾子（孔子弟子），而李与吴并为兵家，可见儒家与兵家亦相通。又如韩非学于荀子，而史记有＜老庄申韩列传＞，可见，法家与儒家及道家是相通的。 从上例可见，诸子之兴，是由于师友之传受，学术互相竞争，互相取长舍短，共同发展而形成诸子百家的局面。故先诸子并不是出于王官之一源，而是交光互映，故钱氏反对诸子之出于王官的单纯看法，而只可以说「王官之学衰，而诸子之兴可也；谓诸子之学一一出于王官则不可也」这是钱氏从考镜源流的方法去批判诸子出于王官之说的。 总结：先秦诸子之兴，王官之说大约只可以说明古代学术的状况是官师合一的，但不能证明诸子之兴起。故应从牟氏及钱氏之说去探究先秦诸子之兴。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9640be0879563c1ec5da71f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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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