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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就响，意境深远 老舍先生的作品，充满睿智而富寓激情的民族性，语言极富中华文化特色，具有浓郁的中国传统色彩。他后期创作中最为成功的一部作品，也是当代中国话剧舞台上最优秀的剧目之一，在西欧有“东方舞台上的奇迹”之称的话剧《茶馆》，就体现出老舍作品独特的语言魅力，以及因这种语言魅力而反映出的“民族的亦是世界的”这一艺术真谛。话剧《茶馆》中的人物“开口就响”、“言有尽而意无穷”，展现出极其深远的意境。 老舍先生说：“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等，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而小社会又是大社会的缩影。话剧《茶馆》通过裕泰茶馆半个世纪由盛到衰的过程和光顾茶馆的不同阶层人物命运的变迁，揭示了旧中国人们如磐石般沉重的悲剧命运，向人们展现了中国近代史逼真的画卷。在《茶馆》中，老舍先生要将五十余人的语言浓缩在一出戏里，那就必须惜墨如金，三言两语，甚至是只言片语就得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个性鲜明的人物来。虽然“写戏主要是写人”，而话剧中人物的形象主要是靠语言烘托出来的。老舍先生就抓住关键，从人写话，所以语言才能充分地表现人，进而展示出深远的意境来。 首先，老舍先生用语言烘托出人物形象及社会环境，例如： 第一幕：王利发说话嘎嘣脆：“哎呦！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秦仲义回答：“来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王利发紧接着就是一串连珠炮：“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干不行啊！好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闭闭眼就过去了。早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着我父亲留下的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我给您沏碗小叶茶去！”——这时他还是个青年，精明能干，一心一意过生活，奔好日子，社会也允许他这样存活下去。 第二幕：王利发人到中年，为世事所迫增添了些许油滑，他的话中甚至夹杂着洋文“All right”、“Yes”，而且当官向他索要钱财时他还会耍赖：“老总们，我要是还有一块，请把房子烧了。”——这世道逼得人没法过了，哪怕是连语言都“改了良”也没法过。 第三幕：王利发已是风烛残年。小唐铁嘴威胁他：“王掌柜，我晚上还来，听你的回话！”他回敬道：“万一我下半天就死了呢？”小宋恩子威胁他：“掌柜的，我们马上回来，你打主意吧！”他回敬道：“不怕我跑了吗？”——这两组对话大有深意：王利发做了一辈子顺民，临了不得不反抗。其实不是真勇敢，而是以死来作后盾，社会越来越黑暗，无力回天只好以死相抗。 其次，正面人物是靠语言烘托起来的，反面人物也一样。例如： 马五爷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演出中只在第一幕出现，出现时只说了三句话，两 句是教训二德子：“二德子，你威风啊！”“有什么事好好说，干吗动不动就讲打？”一句是驳回常四爷：“我还有事。再见！”但就是这三句话一扬一抑，把马五爷刻画得有血有肉，呼之欲出——活生生一个因吃洋教而自命不凡的洋奴。其时中国正值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自1840年洋人用坚船利炮轰开中国的大门起，中国便出现了一个新的“行当”——洋奴，他们狗仗人势，所以这么威风。在茶馆中尚且这样，在茶馆以外的横行霸道就可想而知了。 《茶馆》中不少人物仅凭一句话就能看出其性格，并推想出其背后的社会景象。例如： 清朝遗少松二爷说：“一看见它（指画眉鸟）呀，我就舍不得死啦！”——这是个把玩鸟当作正业，把鸟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金贵的寄生虫。大清国如此后继有人，是非要日落紫禁城不可了。评书艺人邹福远说：“咱们死，咱们活着，还在其次，顶伤心的是咱们这点玩艺儿，再过几年都得失传！”——这位艺人爱艺术爱到极致，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中国的戏剧文化乃至大文化得以流传下来的真正原因。 包办酒席的明师傅说：“你等等！坑我两桌家伙，我还有两把切菜刀呢！”——他不甘欺侮，哪怕要拼掉性命，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样的社会一定有希望。 吴祥子问：“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效力；现而今，宋恩子，该怎么说啦？”宋恩子回答：“谁给饭吃，咱们给谁效力！”活脱脱一副哈巴狗形象。 其次，老舍先生用语言反映出三个时代的变迁。例如： 第一幕：卖杂货的老人悲愤地说：“八十二了，没人管！这年月呀，人还不如一只鸽子呢！唉！” 第二幕：松二爷惨兮兮地抱怨：“想起来呀，大清国不一定好啊，可是到了民国我挨了饿！” 第三幕：曾做过国会议员的崔久峰慨叹道：“我年轻的时候，以天下为己任，的确那么想过！现在，我可看透了，中国非亡不可！” 三幕戏中只看这三句话就可以体味到时代是在变换。 第三，老舍先生用语言表现出来深刻的哲理。例如： 报童：“掌柜的，长辛店大战的新闻，来一张瞧瞧？” 王利发：“有不打仗的新闻没有？” 报童：“也许有，你自己找。” 王利发：“走！不瞧！” 报童：“掌柜的，您不瞧也照样打仗！” 这段简短的对话充分表现了当时的社会战火频繁，灾难深重，老百姓对战争极度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看不看报老百姓可以自己做主，打不打仗不归老百姓说了算。 老舍先生的戏剧语言精彩绝伦，且能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老舍先生的话剧语言观也与其他戏剧家不同：“对话是人物性格的‘声音’，性格各殊，谈吐各异。作者必须苦思熟虑：如此人物，如此情节，如此地点，如此时机。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说……说什么固然要紧，但怎么说却更重要。说什么可以泛泛的交代，怎么说却必须洞悉人物性格，说出掏心窝子的话来。”《茶馆》中不少形象只有一次出场机会，只有几句甚至一句台词，人物形象不一下子立起来是不行的。老舍先生“想得深而说得俏”，台词之外总有意境深远的潜台词，含而不露，引而不发，弦外之音悠远绵长，引人进入更加深远的意境。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b16e633c56270722192e453610661ed9ad5155c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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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