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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火烧屿之行 五月六日，出游火烧屿。火烧屿位于厦门与海沧之间，浮于海上，四周皆水环绕，为海上一孤岛。自厦门旅游业中兴以来，渐为游人所识，遂为一景。节假日，岛上游人如织，或烧烤，或览景，或钓鱼，乐乐乎，尽兴而来，兴尽而归。且靠近城市，船行二十分钟，即达此岛，半日游、一日游皆可。岛上有餐厅，价格便宜，加新鲜空气，拌海边丽景，二十元即可饱餐一顿，连同秀丽风光一起咽进肚里，不亦悦乎。 作此行，烦恼、浮躁、忧郁、压力皆抛脑后，不为俗世所累，洗心涤肠，宁静致远，诚为千篇一律之突围，万暗丛中一点亮呵。 带上如此这般之愿望，即整顿行装，抖擞精神，出家门，踏马路，迤俪至第一码头，买票登船。 船未开，泊岸边，随浪起伏，仿如坐一摇篮中，身心随之波动，头脑随之微晕。船上游人众多，皆外地客，纷纷攘攘，笑语喧哗。或照相，倚船栏，白脸长身，扭一个造型，展颜一笑，露出白齿，如电视明星，自我也就永远留在此刻，自我也得意起来，喧嚷着再照一张再照一张。或闲聊，异地口音硬梆梆戳出，在空中打个旋，又被海风吹散。导游小姐擎旗飞舞，安排游客依次入座，脸上晒得通红，凹起一对小酒窝，南方普通话脆生生抛出，如一串玉珠，零零散散落到游客头上。 我靠住船栏，欣赏海上风光。斜对面是鼓浪屿，一片苍翠。郑成功誓师的豪言壮语隐约扑来，它穿过历史，带着明人的血泪和金属的光芒。我仔细聆听，感到一种博大和力量。利奥塔说，宏大叙事在当今已不可能，我就从古人中寻找英雄。郑成功是英雄，他重写中国版图，多年后，他成了神话叙事中的英雄，像古希腊神话中的依利亚特和奥德赛。他理所当然。 如果向右展望，便可看见火烧屿。它驻于海上，仿佛等了几万年，终于在此时此地等到我。现代哲学和艺术诉说和呈现此时此地，现代生活关注个人，“在吗？”成了问题。火烧屿在吗？我在吗？汉语的纯洁性在吗？所谓的领导人在吗？ 我在此时此地等着火烧屿。 船开，向火烧屿那个地方行进，我的此时此地不断变化，却更接近那个存在。耳中嗡嗡一片，舱中游客兴致高昂，难得的假日难得的出行，风和日丽再加上大海。大海就像人群，大海的风暴就像人群的暴动，“我在群众深处”，雨果说。那么，我们这些个体游客飘浮在大海上就像行走在人群中，东瞧瞧西看看，成了本雅明所说的游手好闲者。 游客们将快乐聚于嘴角，抛弹而出，散成一片，又凝成嘈杂。我却不怪他们聒噪，因闹中取静恰如鸟鸣山更幽，更显真实。寂静中求静，久之，便觉孤独，便觉寂寞，只如和尚，清幽一室，打禅静座，便是乐事了。可我这凡夫俗子却不行，青灯枯守，就如抱石而眠，终不如一个真实的女子来得实在，波德莱尔说每一个人的精神里都有暴动，每一个人的骨头里都有梅毒，或许言过其实，也或许就是人性，我却不要寂灭，不要涅盘，不要“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毁弃人性，而要在人群中好好地生活。 船行飞快，划开海水，飞溅起白雪。海水乃有容乃大之物，万水汇于此，将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和苦难悠悠荡荡飘注远方，于是有华工，有难民，有华商，也便有歧视，有剥夺，有唾骂。也便有船坚炮利轰开中国大门，有鸦片长驱直入中国内地，也便有斗争，有义民，有革命，也便有职业密谋家，有“我自横刀对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也便有陈嘉庚，有爱国华侨群。 时间在滚滚海涛中流逝，中华民族又要复兴，也便有海洋文化，黄河文化沉淀为历史，机遇在白驹过隙中悄然增长，历史性的中西大碰撞已然开始，就局部性而言，如若不是再次以妄想始以屈辱终；就个人而言，如若不是再次以轻蔑始以轻蔑终，那么，保持民主自尊心，保持文化人格看来非常重要。因为保持了民族自尊心，才能成为所有领域的推动力，其中并不排斥融合；而保持文化人格，丰富性和多样性才能历史感地铺展开来，中国的更上一层楼在穷千里目后，或许成为可能。 前方伏起一座小岛，苍翠丛生，绿草茵茵，这便是火烧屿。我回望大海，蓝天碧水，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秋水共长天一色；海子在诗中写道，面对大海，春暖花开；湛蓝的水，碧绿的水，清澈的水，不管是湖水，江水，海水，还是溪水，都摇落于诗人的笔下，千姿百态，千流万壑，托赋比兴，同时将宠辱去留、怀乡思友寄情与水中，留下千古绝唱。智者乐水，面对如此多智慧的人，“知音少，弦断有谁知”真如高山流水，也只有伯牙摔琴寄友，林逋梅妻鹤子，嵇康绝“广陵散”了。 走下船，迎面一只恐龙摇头摆尾，在风中张扬。用手摸摸，充气塑胶制成。时正举办恐龙展，岛上皆形态各异的恐龙。过餐厅，行百步远，便至“青少年科技馆”。馆为海沧大桥桥墩巧妙建成，既作桥墩，又作科技馆，一举两得。馆前开阔，大理石地面，层层阶沿，地上纤尘不染，远望即厦门岛，海沧大桥横贯头上，整体结构错落有致。馆前平地长约五十步，宽约二十五步，伫足中间，可看见对岸青山。 走入科技馆，左面机器人摇首摆臂，作欢迎状。我伫立良久，本世纪高科技加速度发展，技术成了几乎左右一切的东西，从政治到伦理，从哲学到艺术。如果真如哲学家所断言，人类为避免太阳爆炸造成的灭亡，已经和将要制造出依靠宇宙能量并自动循环的硬件，也就是说躯体，再加载能思维能想象的软件，也就是头脑，离开地球，那么人类能避免灭亡。而现在的人类，不过是那时的人类的初期记忆。 馆内科普类众多，有模拟火山爆发，生物、心理基本知识、测试，电的产生等等。果真，这些让孩子感兴趣，孩子东奔西跑，兴高采烈，怀着浓厚的兴趣不知不觉吸收知识。 复杂化左右世界。驱向复杂化的过程中，人或许会成为技术的赘物。 走出科技馆大门，向右，百步远，便是生态园。出示门票，便进入郁郁苍苍的园中。园中一条小路，蜿蜒曲折，贯穿全岛。火烧屿不大，浮于海中，有如绿水田中一青螺。据说，由火山熔岩喷发冷却后形成。未建园前，没有住家，只有渔民暂时停憩。后游客渐至，烧烤，野炊，钓鱼，遂为人所识。技术官僚大概午夜梦回，异想天开，握时势，劈风浪，以壮士断腕之精神，大刀阔斧，要在岛上发展高科技，于是就建了一个科技馆，从孩子抓起。 接着又辨证地在岛上建了一个生态园，便为厦门增添了一景。于是游客沓至，踩珠践琼，欣赏假恐龙，欣赏怎样发电，纷纷攘攘，喧嚣尘上，前之野趣全无，今之风景俱在，江山依然，模样大变。而不管怎样，火烧屿真正为人所识也就从此开始。 生态园有点类似湘北之小君山，只古今闻人骚客都不来此海隅吟诗作对，留下些许踪迹，放下几个传说，便少了许多兴奋点和忘返处。好在景色幽静，倒可弥补人文类的损失。我只在返回的路上远远望到海沧大桥上“海沧大桥 江泽民”七字，或许多年以后会被一些文人杜撰些野史。我不知道。我只担忧，阿扁的“一边一国”论，会不会在几年或十几年后，让这座桥以及诸如此类的类宏大叙事留下些断墩颓垣，供后人凭吊。和平真是宝贵的。 小路左右皆树木，树丛中、草地上伏些恐龙，千只千态。转个弯，右面汪出一片湖泊，湖面平静，竟也浮些恐龙戏水。这些恐龙造型逼真，乍看，像回到远古时代。路旁隔百米便竖起一只金属牌，上面写着恐龙世纪的概况。园中幽深，树木遮天，花香阵阵，游客由三五成群渐成零零落落，皆溶入自然之中，隐隐现现，乍出乍没。 走走停停，拐个大弯，迎面展出一个大湖泊，音乐声不绝如缕，游客皆在此驻足，或蹲或坐，或笑语嘻闹，一辆马车叮叮铛铛缓缓而来，上面踞坐几位小孩，皆昂头张望。我站在路旁看介绍牌，原来此处是水幕电影。旁边一背包自助旅行之女士眉眼皆动，望我痴笑。我回她一笑，旋避开，走至湖边，倚栏张望。等了很久，电影仍不开幕。右边一女士对女友说：“正年富力强之际，且集了很多工作经验，国家又要咱们下岗，中国啊中国……”我扭头看她，颜貌整齐，年富力强。 终于开幕了，湖面浪花飞溅，像喷泉，像瀑布，呈扇形向外飞洒，形成一块白色幕布，这块由湖水喷成的幕布白茫茫一片，旁有白炽灯打在水上。靠我们这边陆地有两个巨大的音箱，播发电影主题曲。这时，电影打出字幕，《某某的爱》，内容幼稚简单，一半裸美女拼命檫洗身子，又不停地打水，电影中的水花和湖面上的飞瀑溶在一起，似乎要这女人飘飘欲仙、宛转流动。巨大的女人身体浮在湖面上，后面是渺小真实的树林，营造出一种反美学效果。 待主人公讲到，“我和她三言两语后，就结了个婚”，湖边男女皆笑，看来婚姻是大事，三言两语可不行。 开船时间将到，我扭头看看水幕电影苍白的打斗，便折回小路，游客也纷纷起身赶船，我走在小路上，放眼望去，海沧大桥灯光灿然，天已黑了。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d6eaf30b2cc58bd63086bd5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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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