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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时针方向旋转 当一种称为“回顾”的思绪拥进心灵的窗口，我们或许发觉，在悄然消逝的生活里，总有一些往事会隐隐勾起我们的欣喜或惆怅。尽管如此，那些情怀却激励我们重新开始早已放弃了的追寻。按逆时针方向旋转，可能就是开启我们尘封已久的回忆大门的金钥匙罢。 那是30多年前的往事了。眼看年关濒临，偏偏外婆病倒在床，家里丝毫不见过年的欢欣气氛。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好象也不热中做家务，说得冠冕堂皇一点儿，他们都是一心扑到工作上的机关干部。母亲是外婆的独生女，自然从小少与家务事发生瓜葛。但是，聪明的母亲倒是颇有指挥若定的大将风范。在广阔天地里“炼红心”的弟弟刚刚回到城里，母亲便将磨汤圆粉子的重任交给我们。这有何难？虽然我们当年的文化程度不过是初中毕业而已，毕竟被授以知识分子的桂冠，磨汤圆粉之于我们，纯属“小焉哉也，何足挂齿”。我和弟弟从深井里打来甘甜清洌的井水，将糯米浸泡好后，便开始做洒扫庭除之类的杂事。我们期待糯米被水浸透，有如大旱之望云霓，跃跃欲试地，恨不得马上显示年轻生命的能量。待到糯米浸泡得通体雪白而浑圆，恰似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时，期待得太久的我们，便开始进入操作阶段。 母亲工作的机关食堂有一副石磨。我和弟弟简单划分工作职能：弟弟负责添料，我则担负推磨重任。我们忙活了好久，却总也不见石磨挤出米浆来。咦，难道石磨欺生？不管它，我们执著地继续劳作。随着添进石磨的糯米逐渐增多，便觉得石磨越来越沉，米浆却依旧音讯渺然。弟弟见我累得满脸酡然，便笑话我没有接受过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自然不服气，开始怀疑起石磨的能耐来：它一定进入耄耋之年，那些磨损殆尽的铁青的牙齿，断难承受我们托付给它的重任，该请石匠师傅为它洗心革面“重新作磨”了。我自信己见击中石磨要害，弟弟却不像我动辄武断地下简单结论，他从自然科学角度琢磨好半天，认为顺时针转动是天经地义的规律，我们让石磨运转的方向无可非议，问题到底出在何处呢？ 尽管我们像哲学家那样苦苦思索，石磨却照样以磐石般的思维方式，与我们固执对抗，我行我素不肯出浆。弟弟情急之下，从我手中接过石磨手柄一气胡乱转动，嘿，糯米的浆汁居然像多愁善感的母蚌，顺畅地流下了极其珍贵的泪液。我们强压心中狂喜，再次开动“机器”像哲人般思考，终于发现了石磨的奥秘——原来它的运行轨迹与我们的臆想大相径庭，居然是按逆时针方向转动！看来世间万物并无一成不变的模式，有时候，逆时针旋转会给人带来莫名的惊喜，就像时下人们常讲的逆向思维，又像我们在遭遇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困境时，不得不在狂想与冷静中进行抉择。 家庭的亲情是一种特殊的交响，它在心灵中永恒，也能在清晰的回望中叫人咂摸出甜蜜。除夕夜的年夜饭，是家人团聚必不可少的剧目。我们期待举觞齐眉相互祝愿的时刻，翘盼团年饭带给我们的那一份温馨。但是，外婆的病情却无多大好转。每逢岁末，在银行做会计工作的母亲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从外地回家来的父亲也不会做菜，如何是好？外婆将我叫到床前，口授年夜饭的菜肴安排。虽然我别无所长，却由于自学过几天速记，故尔能记下外婆讲述的全部内容。我将记录整理为每道菜的菜名、原料配制、操作过程等要点，贴在蜂窝煤炉灶边的墙壁上，系上围裙开始依葫芦画瓢，竟然做出一顿像模像样的团年夜饭。 “姑姑筵”的创始人黄敬临，丢掉“乌纱”经商，他曾自我调侃“提起菜刀，拿起锅铲，自命炉边镇守使”。从此之后，我便以黄老先生为楷模，走上学厨的不归路，然而仅为爱好，业余罢了。多少年来，我将业余学厨得来的点滴技艺当作蹒跚学步的草履，在心底高高扬起一面上绣“食为天”三个大字的猎猎风旗，踽踽而行于灶台和锅瓢碗盏铺就的漫漫长路。在我的心灵深处，总是响彻一曲讴颂美食的歌声，它尽情展现生活的香醇，平凡而充实的小日子便像中秋之夜晴朗的夜空，清朗的月光渗透进葳蕤葱郁的竹林。 逆时针方向旋转，犹如进入时间隧道。如果追溯到岁月的源头，我们还能从中寻觅出什么？从回忆中走出，返回现实生活里，我们或许还能找到迷失已久的感觉。 在改革开放初期，物质生活条件远不如现在这样丰厚。为了给团年饭注入新的内涵，我总想来一点儿别开生面的创新，或者说在立志当好家庭厨师的事业上有所建树。当年，家里刚添置了凭供应券买的电冰箱，给我提供一个大显身手的平台。我想，若在团年饭丰盛的饭桌上赫然出现一盘鲜嫩的青黄豆，像仙鹤般的清高地傲视鸡鸭鹅等群芳，该有多好！记得那一年八月，我买回水灵灵的嫩黄豆，倒进加盐的沸水中稍微汆烫一下便捞起，在凉水里漂冷后迅即放进冰箱速冻，待到做年饭时，从冰箱里取出慢慢解冻，加腊肉细颗粒，做成一道油焖青豆。看似浅显鄙俗的家庭饮食文化，却蕴涵着淡泊与温馨的哲理。嫩黄豆在暗红色的瘦腊肉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青翠，清雅的香味漫溢出浓浓的夏日阳光，叫人想起在盛夏黄昏时分，抹在天际亮色里的那一缕淡淡的白云，似乎听到蟋蟀在碧绿的草丛中欢快地吟唱。那是一首生活之歌、生命之歌，既是对平凡生活充满感激之情的心声，也是憧憬未来的畅想曲。 物换星移，白云苍狗。而今，我们在菜市上，几乎随时都能买到四季蔬菜，譬如，初春吃红辣椒，盛夏吃莲花白，金秋吃鱼腥草，隆冬吃嫩黄瓜。农贸市场熙熙攘攘，超级市场人头攒动，各种新鲜蔬菜、肉食、生猛海鲜琳琅满目，汤圆、水饺等速冻食品丰富多彩，有悖季节的蔬菜更是随时可见，我们再也不必为饭桌上的食物发愁，倒是为自己日见增厚的皮下脂肪和急速膨胀的腰围担忧。然而，事物都有其两重性。速冻食品之面市，虽然给我们快节奏的都市生活带来若干便利，却衍生出令原本已躁动不安的心儿更加浮躁的副作用。我希冀有一天，约上初度不惑之年的弟弟，权且来一次“老夫聊发少年狂”，我执磨柄他掌勺，一边慢慢推动沉重的石磨，一边重温当年有关顺时针还是逆时针方向转动的争论。那种情景，该是别有一番意趣和深沉的意境罢？ 逆时针方向旋转，时光荏苒难再回头。让我们珍惜曾经与现实的拥有，在急速逝去的时光里，将生命的故事慢慢沉淀，演绎出一幕幕令人振奋的清新的戏剧。或许无人喝彩，但是，我们对生活感悟而流下的每一滴泪水，都将化成一粒粒晶莹的珍珠了。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43000c4b83d049649b6658e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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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