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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项圣谟的“没骨花” 作者：朱 瑾 来源：《美术界》 2012年第7期 TEXT / 朱瑾 “没骨花”来源于北宋画家徐嵩嗣画的《草芍药》，因为草芍药的异名又叫“没骨花”，所以徐嵩嗣就用花名“没骨花”为此画取名，但是巧合的是，此画的画法正是后世所称之为的没骨的表现技法，“画无笔墨骨气，惟用色彩画成”，整幅画只用颜色点染，并无用线勾勒。一幅“没骨花”的画名则被渐渐演变成“没骨画”，成为中国画的一种表现技法的代名词。 项圣谟，大家耳熟能闻，明末清初的画家，字孔彰，号易庵，别号胥山樵、存存居士、醉疯人等，浙江嘉兴人。祖父项元汴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书画和古文物的收藏家，其“天籁阁”所藏法书名画，不论质量还是数量在当时都是屈指一流。项圣谟从小就在此艺术熏陶下，遍览名作，临摹古画，在艺术创作方面很早就显现出过人才能，山水、花鸟、人物无一不精。但我们见到的评论项圣谟绘画艺术时，往往是只对他的山水画创作加以论述，而很少涉及其花鸟画方面艺术成就。项圣谟在《松涛散仙图》卷中曾自题“余髫年便喜弄柔翰，先君子责以举子业，日无暇刻，夜必篝灯，着意摹写。昆虫草木，翎毛画竹，无物不备，必至肖行而止”。可见其早年在花鸟画方面下过一番苦功，并且水平绝对不亚于当时花鸟画的一流画家，项圣谟的花鸟画艺术多以没骨画法写成，师法造化，出古入新，作品严谨清逸，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没骨画法是伴随着花鸟画的兴盛而出现的，中国花鸟画到唐代发展为独立画科，五代时高度成熟，以徐熙、黄荃为代表，确立了“黄家富贵，徐熙野逸”的两种不同的风格类型。而没骨法最早的样式应是五代徐熙的“落墨法”，《图画见闻志》中记载“徐铉云：‘落墨为格，杂彩副之’，迹与色不相隐映也。”即是作画时用墨色完全写出花鸟的质感和量感，再以色彩加以润色，不似以往花鸟画法先用墨线勾出轮廓，然后用色填写。徐熙的孙子徐嵩嗣在继承祖风的基础上改墨笔为“直以彩色图之，谓之没骨图”，这种“没骨图”其实还是徐熙的画法，只不过是改墨笔为彩色而已，使得没骨画法得以丰富和发展。此后在双勾晕染为工笔花鸟主导地位下，没骨画法就时隐时现地发展着，而到了明代，花鸟画更“广泛化”、“生活化”，水仙、杜鹃、芙蓉、竹笋、茄子、枇杷等各种花卉果实都成为画家们争相描绘的对象，许多画家做《写生册》《花卉图册》，即景写生，直接“落墨为格”或“落色为格”，而没骨画法不似勾线填色的画法那般复杂，所以在当时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出现了像孙隆、陈淳、沈周很多这样的花鸟大家，所绘花卉图册大都用墨或颜色下笔直取，粗笔率意天真。而项圣谟所做没骨花卉却很少率易下笔，《国朝画征录》中称其山水“取法于宋而取韵于元”在他的花鸟画中也能体现出来，既有宋人花鸟的法度严谨，又有元人绘画中的气韵，所绘《花卉十开》册页，多为折枝花卉，其中芙蓉花以粉紫色花头为主色调，陪以嫩绿色叶片，聚散有秩，白色海棠也是取树的一枝，C 形构图，纯净的白色海棠花，淡紫色的花苞，再配以大片层次丰富的绿叶，《石榴图》中饱满的石榴果实也是以紫红色写出，圆润可爱，零散的几片绿叶，和硬朗方折的枝干形成鲜明的对比，项圣谟所绘没骨折枝花卉和别人不同的是，花卉果实叶片直接以颜色写出，不加勾勒，但枝干用墨色写出之后，有些地方又加以勾勒，或许是为了和娇嫩的花卉形成对比，但足以显示出项圣谟作画时一丝不苟的谨严作风。董其昌曾跋其画“士气作家俱备”，说他的画既有作家画的严谨与周密，又有文人画的潇洒与意趣。项圣谟所做花卉图册虽然造型严谨写实，但画面中色彩淡而不薄，用笔凝重秀逸，整体色调清新雅致，不同凡俗，画面中的白色，淡淡的紫色和层次丰富的绿色的搭配更是体现出作者儒雅而含蓄的文人气节，《花卉十开》中每幅画又都有作者题诗，汪家珍提句，书风清妍，以诗句入画，更赋予草木生命力，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增加了绘画的审美趣味。 项圣谟的没骨花卉严谨清逸的画风在清代没骨花鸟大家恽寿平的画中也有所体现，恽寿平所作没骨花卉也大都造型写实严谨，但不同的是，恽寿平在其基础上充分发挥了色彩的表现力，项圣谟的没骨花卉色彩淡雅含蓄，画面颜色不多，花叶和花瓣虽然层次分明，向背以及受光点的明暗对比强烈，但基本上都是一个颜色，明度不同而已，但恽寿平的没骨花卉颜色丰富，甚至每个叶片都描绘的很细腻，叶片颜色也会有冷暖对比，绿色的叶片，红色的叶筋，固然有些花卉本就如此，但可能是受元人士气的影响，如此强烈的对比色是不可能出现在项圣谟的花卉里的，如果说恽寿平的用色更具有绘画性的话，那项圣谟的色彩就更有文人的士气。例如同绘荷花图，恽寿平选取的是池塘中怒放的荷花，洋红色的荷花，配以石青色的大片荷叶，画面光鲜亮丽，雍容典雅，而项圣谟的没骨荷花图却是采取在圆圆的荷叶后面露出一只含苞待放的花苞，淡绿色的荷叶，粉紫色的花苞，又加上几支柔弱的水草，画面则更显娇羞含蓄。 项圣谟的没骨花中笔笔都透露着作者的才情和灵性，没有情感的画作是不能打动人的，花卉创作亦是如此，作者无论是所做蒲草、兰花、莲藕，甚至路边的几朵不知名的小黄花，笔墨之中都透漏出作者的性情，带着情感所绘的每一笔都使自然中的景物更有灵性，耐人回味。项圣谟更是常常赋予其没骨花卉以寓意，所做萱花，题诗曰：“总见宜男色，何忘天下忧。”画螃蟹时又题云：“胡尘未扫，鱼肠鸣匣，公子无肠，亦具坚甲。”使观画者更能身入其境，联想到其画其人，想到这个在晚明出身豪门却寄情于山水花草的隐士并非对政治不闻不问，而是赋予他满身的情怀于绘画之中。 现代有很多画家还在探索尝试没骨新画法，一些构成形式也能从项圣谟的画中找到影子，项圣谟的《五瑞图》，纯以色彩没骨写成，画中菖蒲、萱花、芙蓉、榴花、桃子、枇杷等花果造型生动，色彩层次丰富，对比强烈，形式感强，看似非常写实的造型，其实经过了作者的精心概括处理，画面中大部分尖尖的叶子中会出现圆圆的花头，花瓶造型线条也是圆的，画面上半部分是繁琐簇拥的花草，下半部分花瓶却是类似石青的一抹浓重的纯色，叶片颜色用淡淡的青色，而非绿色，和浓重的青色瓷瓶色调和谐，而石榴花却是浓艳红色，和花瓶以其底座的颜色相呼应，没骨花卉里还很少有人直接用这么浓重的颜色，但几块儿重颜色浓而不艳、重而不滞，看到项圣谟瓶花里这几块儿重颜色使我想到了常玉的现代感很强的油画瓶花中时常会有几块儿浓重的黑色，所不同的是项圣谟用的是颜色，而常玉的是黑色，然而他们的异曲同工之处是给人的视觉感受是相似的。 项圣谟的《五瑞图》对画面从构图到色彩如此精到巧妙的布置安排，就是放在三四百年后的今天，也极富现代意味。 项圣谟的“没骨花”就像其人其画一样，低调含蓄，不被人所熟知，既没有史书上记载的徐熙“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气迥出，别有生动之意”，开没骨画法之功，也没有恽寿平的没骨花“无论江南江北，莫不家南田，而户正叔，遂有常州派之目，”在清代画坛影响之大。但他的没骨花既不同于同时代花鸟大家的没骨画法，又能从后来恽寿平、蒋廷锡等人的画中看到他的影子，甚至也是现代人进行花鸟画创作时学习和研究的对象，所以对项圣谟的严谨清逸，具有文人气质的没骨花卉的了解和赏析，对于我们这些热爱绘画的人来说能够更好更全面的学习传统，挖掘传统绘画之中的现代元素，在传统的基础之上寻找符合时代气息的绘画语言。 参考文献： [1] 陈传席，中国山水画史，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 [2] 图画见闻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 1983 [3] 中国绘画全集，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 [4] 陈传席，中国绘画美学史，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 [5] 杨建峰，恽寿平，江西美术出版社，2009 【朱瑾，周口师范学院美术系】 本文来源：https://www.dywdw.cn/4f0901acf21dc281e53a580216fc700aba68529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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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9
